當台灣還在為十二年國教的作文分數吵得不可開交,美國企業與長春藤名校,卻正改變選才的標準。分數不再是人才的保證,盲目追逐成績,反而離成功更遠。
光憑優異成績即可進入美國名校?這是已經過時的想像。
今年,美國不少名校系所,不成文地提醒教授們,「注意亞洲學生GRE分數異常。」
麻省理工學院(MIT)物理系助理教授李彥頡分享,近來MIT的教授們不斷在內部會議被提醒,注意申請入學的亞洲學生,特別是中國、印度、台灣學生的GRE分數異常偏高。李彥頡說,「病態地衝高分數的情況,反而扼殺了進名校的機會。」三十四歲的李彥頡,是極少數被MIT物理系錄取的台灣籍教授(之前還有與諾貝爾物理獎得主丁肇中共同發現J粒子的台灣人陳敏)。
不論東岸的哈佛、耶魯、布朗,還是西岸史丹佛等,美國名校整體錄取率都在創新低。
MIT招生辦公室主任施密爾(Stuart Schmill)在該校工作二十多年,接受《天下》專訪時,告知今年MIT收到一萬八千份國際留學生申請,較十年前多一倍,但名額卻增加不到五十位,這意味MIT外籍生錄取率已從一○%降至六%。施密爾說,「我真的感受到競爭更激烈了,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才,都想跨越疆界來這裡求學。」美國名校和企業,仍然重視思辨和批判性思考,但這之外,它們正重新建構一套能評估適應新經濟人才的方法。
1. 你能否帶動改變?
不久前,Google人力營運資深副總裁柏克透露,他們不再以GPA(學業成績平均點數)來決定是否雇用新人,他發現,「分數並不是人才保證。」
Google最在乎的頭兩種能力,一是處理大數據的認知學習能力,二是領導能力。所謂的領導,不是參與社團、擔任管理職這些表面的資歷,而是當遭遇問題時,你是否能挺身而出、是否能將團隊成員集體帶上來的「有效領導」。
在人才運用上,Google的確走得很前衛。Google有些創新團隊,甚至高達一四%員工沒有大學學歷。這在理工背景的學校最明顯。他們希望會解題的「阿宅」也能走入人群、改變世界。
世界最創新的實驗室之一,MIT媒體實驗室,三年前,找來日裔美籍的伊藤穰一(Joichi Ito)擔任執行長。今年四十八歲的他早在二○○○年時就被《BusinessWeek》選為五十大亞洲之星。伊藤是兩所大學的中輟生,後來卻當上Twitter早期投資人、「創作共用」(Creative Commons)執行長,也是《紐約時報》董事會成員。
許多人都在觀察這位創業思想家,對人才的培養與判斷。
伊藤穰一進媒體實驗室後,把資源大舉放在創業。他想要鼓勵學生走出實驗室,改變現有的科技、社會和商業模式。去年,他自己投錢成立了「e14 Fund」,概念像育成中心,提供入選學生「模組化」的創業訓練,包括市場分析、生產計劃、專利申請等。當然,改變不只是口號。在伊藤網頁上,即便尋找研究助理,他都要求申請人具備語言表達力、優秀的科研、驚人的好奇心,以及「能在最後期限壓力下工作」的能力。
不論頂尖大學或企業,錄取人才的標準將更看重:推薦信的品質、能力勝於學歷,以及帶動改變的特質與具體事蹟。
2. 以熱情驅動學習
MIT博士生管軍毅是成大機械系、台大機械所畢業生,他曾和團隊在台灣的「上銀機械手」比賽中,拿得第一。他們的團隊讓機器人跳舞、寫毛筆、辨識顏色與抓球,甚至還讓機器人舉啞鈴。
管軍毅從高中就展現對機器人的興趣,他認為自己錄取的關鍵是,「我很清楚告訴MIT指導教授,我未來想做什麼、可以做什麼」。
當世界變得更競爭、複雜,名校門檻提高,美國教授們挑選學生,要看你對事物的熱情。管軍毅進入MIT機械所後,主動跨系尋找更合適自己的實驗室。他不斷地蒐尋,最後找到媒體實驗室的教授賀爾(Hugh Herr)。
賀爾是熱愛登山的人,曾因山難被截肢,自此專注研究「人機合體」的材料與工程科技。穿著兩支仿生腳的他,仍爬山、活躍。他被《時代》雜誌譽為生化義肢領導者,去年他幫波士頓爆炸案中的截肢舞者,重返舞台。
管軍毅喜歡田徑與籃球,但又有退化性關節炎,他主動拜見賀爾,說他未來想為肢體不便或高齡者,製作智慧型輔具,結果順利進入賀爾的實驗室。
除了熱情有目標的學習,美國如今更強調學生跳脫原科系,甚至打掉專業,重新學習不同的專業。
二十四歲的羅凱恒,新加坡人,是布朗大學經濟系大四生。原本拿到新加坡公費獎金,但決定放棄,不想被公費的規定綁住。來到布朗後,他愛上電腦工程。在布朗,有個有利於學生跨界學習的制度,學生每學期可以選擇一到兩個科目(相當畢業科目裡五分之一的科目),要求老師不以「ABC」計分,而是採用「pass/fail」(是否通過)來評量。
羅凱恒說,「這個制度鼓勵學生放膽嘗試不同領域,不再擔心表現是+A或-A,不在分數上計算。」
羅凱恒在大二拿了「電腦科學」課,老師以《哈利波特》活潑地解釋這門課,引發他的興趣。之後,他捨經濟學,而在今年畢業前,被微軟雇用,即將到西雅圖工作。
3. 思考與實作並重
不少有特色,以理工見長的長春藤名校或特色的工程學校,如歐林工程學院,愈來愈重視實作和執行的經驗,要學生活用數理知識。
過去幾年,哈佛大學等法學院就有「法庭實習」(clinics)課程,強調學生能實地運用所學,以便畢業後能順利銜接實務生涯。
在這法庭實習課裡,有實務經驗的教授,會帶著學生,實際接受客戶的委託、撰寫訴狀,甚至上法庭辯論。
不論法商醫工哪種領域,愈能批判思考又有執行力的人,愈吃香。
曾是台灣Google第三號員工、後來創辦網路卡拉OK平台的愛卡拉(ikala)執行長程世嘉,分享他在史丹佛求學時課程裡的一個專案「讓你的狗爬樓梯」,學生要做出一隻會爬樓梯的機器狗。
程世嘉說,從原理、寫程式、手做,課程壓力很大,其實等同台灣三門課,而且老師比學生還會寫程式,「台灣老師比較形而上,但史丹佛的教授很hands on(懂得實作)。」
學生在實作中,會遭遇真實情境的困難和挫折,這是習慣演算和紙筆應試的學生缺乏的經驗。
除了上述三種特質與能力,另外兩項能力都和向外聯結有關。
4. 懂得拓展和冒險
美國衛斯理學院大二學生施乃文,在曉明女中就讀數理資優班時,不太適應台灣制式教育,於是大膽向母親提議高中到美國探索。美國五年的學習,她那種自發性向外開拓的冒險性格,讓她不斷累積好的紀錄,遠超越同齡者。
高三升大一那年的暑假,施乃文徵選上Google最年輕的科學營隊,三十個來自不同國籍的北美學生,被要求在兩週內學會寫app。結果她的作品被Google工程師共同票選為最好的app。「我高中自學以Java電腦語言寫程式,沒想到都用上了,」施乃文說。
她不只拿衛斯理的課,她也會搭一小時的車到MIT修課或旁聽。而大一暑期開始,就準備一年後的企業實習申請,「這裡的競爭很激烈,很緊張,不能被動,什麼東西都要自己來,要爭取被看見。」施乃文很珍惜每門課、每個暑假,不只是熱情學習,更是打造自己未來的履歷。
有多年面試經驗的香港中文大學客座副教授林夏如說,世界的變化太快,隨時得打破舒適圈,會先看看學生是否有「肯幹、上進、冒險」的人格特質。
5. 要當跨文化的搭橋人
因《虎媽的戰歌》而成名的耶魯大學教授蔡美兒(Amy Chua)在接受《天下》專訪時,提及文化交流的重要。她來自福建,丈夫是猶太裔美國人,兩個女兒蘇菲亞和露露,從小在儒家與猶太文化成長。
蔡美兒說,「我總告訴他們要認真學習、聽命老師和父母;但我丈夫卻總提醒女兒不要聽老師的,面對權威要永遠保持懷疑態度。」虎媽在女兒身上看到中西合璧的優點,如今長女蘇菲亞在哈佛,幼女露露剛進耶魯。
不少人批評,美國名校如今是有錢人的遊戲,家世背景夠好,才能培養出有足夠跨文化的流動經驗的孩子。這或許是實情,但仍有不少靠自己實力,拿獎學金的留學生。他們有更強的動力,跨越限制。
過去,中國和韓國留學生,最常被批評留學時總在經營小圈子的文化。但隨著在第二、第三代中國和韓國留學生,一波又一波的學習,現在也有少數中國留學生開始參加各種社團與社群,打進核心。他們開始知道要真正融入生活,展現社交面的企圖。
台灣人才的聰明才智不亞於美國名校生,只是要更勇於改變學習的窠臼。在激烈變動的環境,對學習與帶動積極改變的熱情、對環境的適應與彈性,遠比學什麼或是否進名校,來得重要。
文章轉自:天下雜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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